消失的美食, 遠去的記憶

對我個人來說, 記憶是構成美食很重要的一部分, 某些大多數人覺得很平凡的食物, 對我來說就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在台大水源市場與公館夜市之間, 有一條昏暗的小巷子, 曾經有那麼一家路邊攤麵店, 是我的台大私房美食

這家麵店賣的東西很簡單, 生鮮鮪魚, 蚵仔, 豬肝, 以及鴨肉四種主菜的組合, 搭配獨門肉燥現煮一碗鍋燒麵, 當時還是窮學生的我, 沒甚麼機會吃到生鮮海產現煮的鍋燒麵, 因此當我第一次經過那家麵攤, 就被那櫥窗裡的生鮮鮪魚吸引住, 昏暗的燈光下, 兩三個客人靜靜地品嘗, 臉上有著平靜與滿足的表情, 我因此忍不住點了一碗, 而後來也成為這個風景裡的一部分

台大周遭有吃不完的小吃店, 因此飲食變化的選擇總不虞匱乏, 但不知道為什麼我越來越常光顧這家店, 也許是那幾年冬天特別冷, 晚上又要趕家教, 有時候總來不及在家教之前好好吃一餐, 上完課之後又冷又餓, 拿著好不容易賺到的家教費, 那熱騰騰的湯麵, 配上新鮮的海產, 就是我的慶功宴, 即使小吃攤棚外飄著細雨, 棚內總有溫暖而愉悅的微小幸福感,

我對食物並沒有特別要求變化, 但只要喜歡一樣料理就可以一直點相同的餐點十年不變, 在這裡我總是點相同的鮭魚粿仔條並且低著頭靜靜吃完, 所以很容易被老闆記起來, 老闆與老闆娘雖然看起來總是面無表情, 好像剛吵完架的感覺, 但是我總覺得我的麵裡的鮭魚總是特別豐盛

學生的歲月總是很快就過去了, 開始工作後就漸漸比較少光顧, 住新店的時候因為有時候會去台大遛狗, 因此多多少少還有機會去吃一碗, 老闆與老闆娘也有養狗, 因此有時候會閒話家常一番, 但到新竹之後, 就一年難得來吃一次了

在新竹待了五年極度緊繃的生活, 難得有一個短短的假期沒甚麼計畫, 這家店的回憶突然跳出來, "好久沒去吃, 好懷念呀", 滿懷著期待的心情從公館捷運站往水源市場走去, 懷念的滋味讓口水不禁流個不停, 這幾年台大的外觀真的有很大的改變, 新的飲食店如雨後春筍林立在羅斯福路的兩側, 老東西可以拆的都拆光了, 我不禁有點不安...

走進巷子裡果然不見麵攤的蹤影, "會不會已經有了自己的店面了呢?" 但走到公館夜市也沒看到那家店的蹤影

原本路邊攤旁邊開了一家沒甚麼客人的燒臘, 我鼓起勇氣向他們詢問路邊攤的下落

"老闆過世了, 老闆娘覺得太累做不起來, 就收起來了, 我們的燒臘也不錯, 你要不要試試?" 燒臘店老闆說.

我下意識揮揮手婉拒了他們的建議, 眼睛感覺重重的, 慢慢走了出來,

"這家沒開, 總還有別家吧" 在台大待了這麼多年, 也不是只獨沽一味, 有幾家老店也會讓我勾起不同的回憶, 沿著汀洲路走向新生南路口, 眼前的風景變得陌生, 雖然是三步一家小吃店, 但還是想嘗嘗懷念的味道

新生南路口依然是那麼熱鬧, 但是猛然一看, 原本餃子大王和桃源街牛肉麵的地點準備要蓋豪宅, 回頭一看連台大麵店都消失了, 我剎那間覺得什麼胃口都沒了, 早已過了晚餐時間卻不知道要吃甚麼, 像遊魂般往汀洲路走去時, 發現台大麵店不起眼的招牌, 還好他還在

記得當年最喜歡一群山友爬完山或是晚上聚會完, 一起到台大麵店吃消夜, 台大麵店寬敞的座位可以塞下所有人, 豐盛的小菜讓人念念不忘, 麵的份量雖然那樣澎湃, 但還是每次都點一大碗吃光光,

然而, 改變總是在你沒有發現的時候靜靜的發生, 台大麵店裡當年熱情招待的老闆多了幾分皺紋, 大概是店租太高, 平價小吃難以負擔, 新的店面比較小一些, 原本蓬頭垢面的登山少年回復正常人的穿著, 飢腸轆轆的胃口幾年前就已經不再

"先生要點什麼?"

我看了看著熟悉又陌生的菜單想了一下,

"魚餃麵一碗"

"大碗還是小碗呢?"

"...小碗就好"